禅院直哉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用类似于控诉的愤怒语调对五条修治长篇大论。

    从正式踏入继承人的争夺开始,他学什么都很快,无论是咒术还是礼教,尤其是在家里的声音开始越发一致之后。

    他天真地选择了无视五条修治在之中动的手脚,固执地认为自己的位置是牢靠的——即使禅院直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所以即使五条修治完全以捉弄他的态度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往来这么多年,他也秉持着一些原因没有真正的踩中对方的那条线。

    真的说起来,禅院直哉连对方的那条线在哪里都摸不准。

    在这样的前提下当着多人的面发火真的很蠢,但是禅院直哉在听到对方那一句「我就让你走」的时候完全无法忍受。

    你要逃跑吗?

    他说。

    我允许你的落荒而逃。

    太傲慢了。

    所有的感情里首先喷涌出的是愤怒。

    愤怒让思考都变得迟缓,那些听上去就像是认输的话本不应该让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听见,更不应该让五条修治听见。

    唯一达成共识的是,对方的傲慢基于一个事实——五条修治对禅院直哉了如指掌。

    正因为那双鸳色的眼睛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瘦削得仿佛能被空气折断的手腕才能将他完全玩弄于鼓掌中。

    太恶毒了。

    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位置,憧憬的高度,却依旧维系着同窗的关系装作体贴的给出建议。外面的那张桌子旁坐着的人正站在禅院直哉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地方——五条修治的实力绝不应该在那里。

    但他就是懒洋洋地倚在桌边,阴郁的脸上除了从小就贴着的虚伪笑容外什么都没有,侧脸垂下眼,鸳色浮起的雾气蒙眬一片没有任何神采,不管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

    从幼年时期就应该意识到的某些事。

    比如无耻的两面作风,对死亡的渴求,对兄长毫不留情的毁灭,随身带着的五条悟喜欢的糖果,提出的玩弄他人格的交易,记录着他糗事的网络日志,阴晴不定的想法,傲慢的提议。

    他没有隐瞒任何东西,大大方方地呈现出五条修治的人格,不论从那个角度去接触都坦荡地亲口述诸谎言与真实。就连谎言和真实都成为了了解他必须要去触碰的一部分。

    “在想什么呢?”

    这个人没有形象地盘腿坐在直哉旁边,手甚至还压着他的脖颈,大拇指向下按在他脊椎的突起,力道不重,但很微妙地卡住了他试图起身需要牵动的肌理。

    “在想什么都可以说哦,现在是我和直哉的谈心时间。”五条修治这么说着。

    “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死。”禅院直哉冷笑着,“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对你来说也太幸福了,所以又开始想你怎么才能痛苦地活着。”

    他看见在这样踩着线的刻薄回应后,对方眼底的雾气却荡开,五条修治的眼皮挑起,眼睛明亮如湿润的鸢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