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鱼在看到那块木牌的一瞬间,所有盘亘在脑袋里的碎片残枝突然就拧到一起，汇聚成了一条逐渐清晰起来的线，而那些她之前疑惑的,纠结的,猜测的东西也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可惜这些答案不仅不能让她有片刻的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走近那一排排人佣。
耳边是村民的咆哮,“女人滚出去,不要玷污三姑姐。”
然而下一秒，那咆哮就变成了闷哼。
沈小鱼走到架子前，一个个看去,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
离得近了才能看清，人佣裸露在外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与活人无异的细碎纹路，以及阖着的眼皮上,残留的睫毛。
她闻着扑面而来的死人味，如同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全身冰凉。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每一个人佣怀中抱着的木牌，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些人佣，就是他们的女儿,死于本该茁壮成长的年岁，死于自己最依赖的血亲之手，再被剥了皮,做成人佣，连魂魄也供奉给怨灵，永远不能去投胎。
沈小鱼第一次生出一种愤怒到无力的感觉。
眼前的这些人佣，曾经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和慢慢一样，可爱无邪，如今却只能死气沉沉的被摆在架子上，成为愚昧与无知的牺牲品。
如果她们再晚来一步，是不是慢慢也会变得和她们一样。
沈小鱼不由得捏紧口袋里的糖纸，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
鬼玉担忧的叫了她一声。
沈小鱼抹把脸，勉强控制住情绪，她终于明白进寺之前苏魄为何有此一问。
其实她早在王赖那件事中就已经见识到了人性残忍的一面。
她只是没想到，人原来可以残忍成这样，她是孤儿，从小没有父母，她无法体会父母与子女之前互相牵绊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但虎毒尚且不食子，而这些人为了一个虚构出的神，就可以毫不迟疑的手刃亲子。
沈小鱼转过身，重新审视这群虎视眈眈又似有忌惮的村民。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想着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们惨遭怨灵的毒手，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她就被生生打了脸。
看着这些人至今仍执迷不悟的嘴脸。
她甚至觉得怨灵做得并没什么错，把他们剥了皮抽了筋制成皮俑供奉给他们所谓的神，让他们也体会一遍这些无辜女孩儿的痛苦，才是老天有眼——
正想着，却有一股冷香扑鼻而来。
不知什么时候，廖以苏已经到了她身边，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念道，“抱元守一，心神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