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近来最要紧的便是你。”乔温靖说者无意,只去凉了盏热水,又道:“听季宸说,你还是头一次出门?”

    蔺徽言应道:“以前总觉得要学的都没学完,哪有时间出来?这次却是……”

    她欲言又止,乔温靖看在眼里,笑道:“剑炉的事,我亦略有耳闻。你既不便,不说也罢。”

    “没甚不便……”蔺徽言心下感慨,缓缓开口,道:“大伯他是长子,心有不满,在所难免。”她口中说着,心中更是古怪——这些话,她从不肯与旁人诉说,可对着乔温靖,竟是不由自主想告诉她。

    “蔺大的名头,的确更甚。”乔温靖坐在床前,喂她喝了几口水,道:“即便我少知江湖事,也知晓蔺门主广发剑函,立了你做少门主后,惹出不少闲言闲语。今次蔺姑娘下山,怕也有这里头的缘故?”

    “一半的缘故罢。”口中是清甜的山泉味,蔺徽言心头怅惘,沉默了会子,方道:“乔山主费心救我性命,何必虚礼?我小字六安,如此唤我便是。”虽是感激,话中也是糯糯软软,分外娇柔。

    “恐你觉我唐突罢了。”乔温靖点点头,平日里她行医,虽烦病者多话絮叨,可蔺徽言如今与她说话,也十分有趣。是以她想了想,又道:“还有一半的缘故,莫不是你想游山玩水了?”这话里便是打趣居多,只字不问剑炉门内事务。

    蔺徽言心下一松,笑道:“我是存了游山玩水的心思,但自打下山离开嘉州,真真一直在赶路——因着我在剑炉比试中胜了,大伯他们以我不会武功、季大哥替我为由不服,要我下山寻一把剑炉当年丢失的剑,若是顺利找到了,便认我这个少门主。”

    乔温靖心下若有所思,面上不动声色,道:“你们剑炉缺剑?还需寻剑么?”

    蔺徽言望着床顶,想了想,着实生不出瞒她的心思,便捡着精要说了。她也留意乔温靖的神色,只瞧出她听得认真,神色间却无多余触动,不自觉有些泄气,心想她果真不在意这些俗事,又何必说出来扰她心境,末了自嘲道:“谁知出师不利,平白惹了场官司。如今侥幸活命,这耽搁下去,便有卷宗在手,时间却不宽裕。”话是遗憾,却没多少焦急的意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门“吱呀”一响,有人利索进来,在外间放置了什么,又来到屏风外,低声道:“山主,用些吃食吧。药浴快准备好,过会子便送来。”

    乔温靖“嗯”了一声,道:“你回去歇下,今日没甚要忙。”

    宋芙儿道:“那山主也早些歇息。”话毕,缓缓走了。

    蔺徽言听着声响,也闻到一股米粥香气,腹中难免大动。乔温靖坐在床边,解释道:“夜深,你尚体弱,须克制进食,暂且忍耐。我便在外间,可好?”

    蔺徽言脸红颔首,目送她起身出去,兀自不知思量什么,却听乔温靖的声音由外传入:“我瞧你并非在意什么剑炉门主,为何应下此事?须知血漫云天凶名在外,万一失手,你哪里逃得掉?”

    蔺徽言未曾料到她有此一问,然乔温靖一朝看穿她心志并非着眼于剑炉,竟觉着天下竟有此等妙绝之人。她心底那股子悸动几欲冲破,只二人身份桎梏天然,便她聪慧异于常人,目下却尚不自知。

    “六安?”久不闻应,乔温靖以为起了差错,话都是含糊的,却着急起身进来。她瞧见蔺徽言呆愣愣望着床顶,眼角珠泪轻滑,忙急走上前,抓了那细细的腕子诊脉。

    蔺徽言回过神,抽了抽鼻子,道:“就是有些疼,让你见笑……”

    乔温靖细听片刻,确认无事,方无奈笑了笑,道:“真真还是个孩子。”

    蔺徽言急了眼,可唇瓣颤了半晌,到底没说出什么。沙漏声终于停下,乔温靖端过灯盏,细细为她起针。期间怕她痛楚,竟是说了许多话来。

    待扶着蔺徽言穿了中衣,程培风、季宸二人抬着木桶已然到了屋外。

    他二人为男子,只听从乔温靖吩咐,将木桶安置于西屋,便告辞离去。季宸虽有话想说,被乔温靖扫了一眼,也乖觉退出,竟与蔺徽言未曾搭话一字。

    “你起来试试,看有没有力气站住。”乔温靖行至床边,蔺徽言脸色白了些许,总算从赤身裸体的窘迫中回复三分。坐起已然摇晃,下地方晓绵软。亏得乔温靖预料在先,一把搂住了她,才没跌倒。

    蔺徽言被她圈着腰,只觉得更热了,无奈嘲着:“真是无用。”

    乔温靖笑道:“看来少门主天生富贵命。”语罢,到底扶着她,挪了过去。方才穿上的中衣又被剥下,蔺徽言羞窘万分,也只破罐子破摔,闭眼由着乔温靖扶她进桶。水淹至颈,她方小心翼翼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