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也让人的心找不到任何可凭依之地,悬在半空当中。

    就连顶上的梁柱、屋顶也被贴满了,简直无法想象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不、比起手段,这一幕景象的任何一方面,动机、创作者,所有的一切都让人难以想象。

    无数张画,不只所绘的对象,就连内容、画面,一切都完全一致,没有一点改变。就是再利欲熏心的市井画师,也做不到将同一张图纹丝不差地画上千遍百遍。

    房间中这无数幅画作,也绝非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也看得出来,贴在面上的画作色彩鲜艳,而被叠在下方,覆盖得只剩局部的一些画,纸张已经泛黄甚至破烂,经年累月遭到氧化的颜料也变得灰暗。

    只不过,赤井突然发现,一些在表层的新画,也被人用力撕扯过似的,残缺不堪。

    他皱起了眉,深呼吸了一口,才稍微往房间中挪了半步。这样,他就能凭着外面的月光稍微更清晰地看到贴在就近门柱上的一幅画。

    刚才也只能大概看个廓形,只感觉是位端丽的女子。再细看果不其然,除了身姿婀娜,女子的容貌也艳丽无比,斜飞的秀目中眼波流转,仅半闭的一丝缝隙中就生出无限的魅惑,美到摄人心魄的脸让人不敢多看一眼,但又无法挪开眼睛。

    那确实是极美的一个女人,就连赤井秀一都无法马上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动,感觉几乎要被她的眼睛吸进去。靠眨眼稍微稳住了心神,才继续观察别的地方。

    曾有神鬼故事讲道,书生夜宿见画,被画中美丽女子像勾引魂魄而入画,却发现其中世界凶险无比。

    那必定就得是这样的画。

    女人正弹奏着怀里的琵琶。这本应当是她最明显的特征,却不及她美貌的万分之一。她穿着华贵又无疑似赘余之感,飘带与裙角轻灵地飘摇,座下的莲花以及莲花旁卷舒的轻云,都昭示着她非同凡人的身份。

    他听到身后有动静,见琴酒也靠了过来想看画,赤井转过身去,对他道:

    “是弁财天神。”

    赤井不过是对琴酒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就在这时,房间深处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的注意力还全在画像上,猝不及防的声音几乎将他吓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还有一双眼睛,一双活着的眼睛,一直在房间的深处,幽幽地看着他们两个。

    他从靠近这幢房子开始便完全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的气息,按理说赤井应当对这种生人的气息无比敏感,是即便有人从背后靠近也能感应到的,作为杀手会有的本能。

    大概是因为,那个,坐在房屋角落的“那个”——实在太不像活人。

    也就是,实在太像是死物、像是鬼了。

    如果不是他刚才扭转身体来面向他们的动作稍微大了些,使得他身上宽松的衣袍发出布料摩擦的响动,他就是完全无声无息地待在阴影之中。

    转过身后,他的脸也从暗处稍微浮现了。那是一张会让人看了就发出惊叹,美得像女人一样的脸。

    不,用性别来比喻这种美似乎还不够恰当。但的确,一眼看上去,是无法通过面容来判断他的性别的。如果不是看到还未被垂下的秀发遮住的喉结,和袖口中露出了一半,但能明显看到骨节棱角的手指的话,赤井秀一也绝对无法断定。

    但他的确是美极了。

    睫毛像是浓密的羽扇,遮挡着那双目光哀婉的眼睛。然后是鼻梁,嘴唇,精美得快要失去作为人类的真实感。

    他的面貌与画作上的弁财天很有几分相似,不,从他身边散落的笔墨来看,不如说,他是依照着自己的样貌,而画出这贴了满屋的弁财天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