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到底已五个月了,身子的确不便,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静坐,终是在两个时辰的使臣拜贺结束后,便先行离殿,余下的祝词、封赏等事便交给裴济一人来完成。

    还在殿上,裴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命身边的内侍跟上,嘱咐她先走一走再坐下,免得双腿水肿。

    丽质依言沿着寝殿走了两圈,待觉浑身的劲都缓过来,才回屋歇下。

    待午后用过一顿饭后,她没再继续闲着,而是先往李太后与太皇太后处问候一番,又见了六局的女官们,分别给予丰厚的奖赏,再命人给各府的命妇们封赏,最后,命人将早已拟好的给天下妇人的贺词发出去。

    事情做罢,便到了该赴宫宴的时候。

    裴济喜节俭,恶铺张,因此这一回的除夕宴比之过去的那些年稍显朴素。然而,到底是要宴请各国使节,再朴素,也仍处处彰显出大燕包容万象的恢弘气度,尤其赴宴者众多,处处皆是一片欢悦和睦的气氛,更令人少了拘谨,多了平和舒适。

    众人照次序纷纷上前敬酒。裴济一杯接一杯饮酒,始终面不改色,反而是丽质,饮不得酒与茶,便只拿温水替代,偏偏饮了不过七八杯便要起身如厕。

    待她再回来时,已又有不少人饮过酒下去了,这时候站在眼前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看来也不过与她和裴济的年纪相当,看来有几分眼熟。

    其中那位年轻的郎君正笑着冲裴济作揖,拱手说着什么,一见她来,忙携着身边的妻子转身,恭恭敬敬行礼。

    丽质笑着让二人不必多礼,将目光转向身边的裴济,不动声色地递出个疑惑的眼神。

    见方才的情形,他应当与这位年轻郎君相熟,可她除了觉得有些熟悉,却着实想不起到底是谁。

    裴济一面塞了一只才换过芯子的暖炉到她手里,一面笑着道:“这是八郎,杨八郎,亦是朕的表弟,你当也有些印象。近来迁都的事,有不少是他带着人忙前忙后,也出了不少力。”

    丽质愣了愣,这才想起这人是谁。

    杨家与过去的李氏皇族沾亲带故,论辈分,他的母亲当是李太后的表妹,杨八郎自然便算裴济的远房表弟,同是贵族子弟,二人过去也算相熟。

    杨八郎年纪小,又不似裴济这般早早入仕,过去鲜少在宫中露面,丽质唯一见过他的几次,便是在宫中打马球的时候,尤其最后那一次——端午日,为裴济相看未婚配的娘子而特意在大明宫办的一场马球赛。

    裴济便是将最后的彩头直接让给了他。

    只是他身边的妻子,却不是当日那个英姿飒爽,在女子中拔得头筹的李十七娘。

    她愣了下,心里升起些遗憾。

    当初虽未亲眼见那二人站在一处,更没见过杨八郎对李十七娘爱慕追逐的模样,可也隐约听说过这二人的事,李十七娘似乎曾对他松口,眼看就要成就一桩姻缘,却不知后来出了什么岔子。

    这处,杨八郎已经歉然道:“是臣疏忽,未曾主动问候过皇后殿下。”

    他说着,朝身边侧了侧,让妻子站近些,笑道:“今日臣来,实则想是向殿下引荐拙荆。”

    那年轻女子相貌平平,柔弱而温顺,面上还带着几分怯意,却尽力维持着大方的样子,上前向丽质行礼:“妾秦氏拜见皇后殿下。”

    丽质令她起身不必多礼。

    秦氏似乎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见裴济与丽质,一时眼神有些恍,脸颊也微微泛红,只能勉强镇定心神,道:“妾冒昧,听闻殿下在宫中请了翰林院的几位学士为宫中女官们讲大燕律法,深觉敬佩,一来,欲向殿下聊表崇敬之心,二来,也斗胆问一问殿下,能否容妾也得此机会,听一听学士们的金石良言。”

    杨八郎也忙补充:“拙荆的外祖曾任过前朝的大理寺卿,是以受其影响,拙荆自小便对律法之事颇有兴趣,这些年下来也算略有心得,只是身为女子,无处施展,听闻殿下在宫中设了这样的讲堂,臣便斗胆鼓励她来见一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