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那些天自是暂停复习了，有些人在家走来走去，绞尽心思地想该要以什么理由去见所念之人，这几天不能见面着实无趣，他不明白那十几年里每天不和她在一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她没出现的那些年都是一片空白的，要是一时要他说说以前的事情，他准回答不上来，因为那时候他的世界她还没来。
除夕下午陈妈妈和陈念朱在厨房忙活。陈妈妈对节日都很有仪式感，平时怎么节俭凑合没事，节日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即使吃不了那么多也要多添几个菜。
实际上每年不过都是些什么酸菜炒鱿鱼、清蒸鱼、炸鱼块、水煮鱼片……各种鱼类被端上除夕夜的饭桌，不只因为“年年有余”这一寓意，还因为陈妈妈在某个时候不知哪听来的，多吃鱼肉能增强记忆力，所以除了鸡是必杀之外，所有肉菜都是鱼类。
鱼平时也早就吃腻了，陈念朱对年夜饭并不很期待。他心不在焉地在那里给荷兰豆去丝，眼睛也不看手上的活儿，直呆呆地望着窗外湿漉漉的世界。今年放假真是多雨，不过也不是大雨，只是小雨，一场比一场冷的。周楚英最喜欢在这种毛毛细雨里走，故意地去淋雨，淋了一会儿就回去照镜子，看自己头上一串串莹白的水珠，自在那里傻笑，最后又像她的猫一样摇几下脑袋，把头上的水给抖掉。
“会着凉的……”陈念朱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才引了陈妈妈的主意，她回头一看，嚷到：“哎哟！今晚我光炒这丝儿给你吃好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剥完丝的豆给扔了，但留丝在菜篮子里。他吐了吐舌头赶紧又去把垃圾袋里的荷兰豆给掏出来，还好垃圾袋里只装了菜叶子之类的垃圾，无碍，无碍……
“给你爸端去。”陈妈妈把装着粽子切片、年糕切丝等祭祀食物的托盘递给他，他默默接过来送到客厅西面去，陈妈妈拿上香烛跟在后面。
两人无言地上香、祭拜，末了陈妈妈舒了口气，嘴角勉强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拍拍陈念朱的肩膀说：“这孩子总是这样沉默寡言的，跟你爸一样嘴笨，跟你爸说两句啊！阿朱这学期在学校表现得很好。诶，让你爸保佑你明年高考金榜题名啊，老朱家也出个状元郎！现在一切都挺好，再努力努力总熬得过去的……”
陈念朱低着头听妈妈说话，他是不敢看墙上那张黑白照的，不知道是不是改了这个名字的原因，每天念朱念朱地叫，他越发觉得自己长得像墙上那个人了，虽然其中是有遗传学可以进行科学解释的，但他总觉得看那黑白照像看自己似的，有些瘆得慌。自己对墙上那人的记忆是没有多少了，所以总不能强求自己有太多的感情，只是母亲每每和那个人隔着时空说完话之后的一声叹息，老让他有些伤感。
好不容易不用学习了啊！小飞这些天的时间自是要全献给他的游戏了，网络断了那么多天，现在终于可以想玩多玩多久了！
昨晚他又玩了通宵，第二天除夕，他妈妈进去打扫房间把他吵得是睡不着了，接着又打了一天游戏。他对跨年什么的根本激动不起来，晚上敷衍完年夜饭就想睡觉了，结果阿城又来找他。
“小……”
“啪！”
他一看到阿城的脸立马就把家门给关上了，小飞爸爸问:“谁啊？”
“凤凰街的上门服务，你要不要。”小飞说着便趿着棉拖要回房间去。凤凰街是附近的一个风月场所，小飞爸爸曾关照过某个王美玉，被小飞妈妈发现之后以死威胁，他这才彻底没了狗胆。听到儿子调侃他这档子事儿，做父亲的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年夜饭桌上灌的酒全涨到脸上了，小飞妈妈知道他要发作，且听见是阿城的声音，便斥小飞说：“这孩子胡说什么！明明是阿城，怎么不让阿城进来，这么关门真没礼貌！”
小飞无奈地又回去开了门，一脸不待见地自己走回了房间。他这种表情阿城见多了，并不在意。他匆匆了问了一声叔叔阿姨好，便赶紧跟在他身后，在他用力摔房门之前伸手去挡住不让门关上，这些一连串的操作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
“我要睡觉，快滚。”小飞一头栽在柔软的被子上，完全没心思陪他。
“除夕夜，一起跨年。”阿城坐在床沿上扒开他挡在脸上的被子。
“和你一起跨年？够无聊的。”小飞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在自己身上，就像裹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张刚出浴后红润水嫩的脸。他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再是寸头，不过刘海又被他妈妈剪齐了，看起来有点楞楞的，如今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更像个乖宝宝了。阿城一看见他这模样还当真以为这货已经人畜无害了，竟然也敢去扒他被子。
阿城说：“上回你打游戏输了，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的，那我现在让你陪我跨年，快起来一起看春晚，早就开始了。”
“滚犊子！大年三十看什么春晚，舒舒服服睡觉！”小飞踹了他一脚，继续裹紧被子，缩到角落去背对着他。
“那你上次输给我了，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上次不是请你吃饭了吗？”
“我出的钱……”
小飞仰天一个大白眼，嚷嚷了一阵之后还是把被子踢了，爬到床边，大半个身子悬空在外，一手撑着椅子，一手伸长了去够电脑开机键。
“看看看！真烦人……”